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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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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過去看看?”

阿零現在已經到了有點一聽到吃飯就條件反射緊張的地步,聞言趕忙搖了搖頭,那個樣子倒像是要逼著她吃毒藥一樣…蘇婭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因為孩子和她不親近?想著擡手看了看表:“要不,我們去看海豚表演秀?!還有二十分鐘就開演了!”

海豚表演秀是在戶外,這樣的天氣坐在看臺上是有些冷的,晝焰行剛要開口,蘇婭已經猜到他會反對,張口插了進來:“沒關系,我們坐到後面一點,找一個避風一點的地方就行,你看小零兒今天穿得也不少,應該不會著涼的!海豚秀可是特色哦,如果這次不看就太可惜你,你覺得你以後還有機會帶著小零兒再來看嗎?”

蘇婭說完,也不等晝焰行開口,牽起阿零的手就往秀場去了~什麽都要擔心什麽都不放心,是不是有點保護過度?小娃娃的抵抗力其實不弱噠,哪有這麽嬌貴?蘇婭揚揚眉,心想道。

三人到了秀場,午後的天氣有些陰了下來,開放式的秀場上北風一刮還是挺冷的,寥寥無幾只做了幾個游客。蘇婭怕晝焰行臨時變卦,又是找位置又是豪氣沖天的說表演者也不容易必須捧個場,最後終於找了側面避風的一個位置坐下,音樂聲已經響起,表演開始了!

當開場的三只海豚一下躍出水面跟大家打招呼時,看臺上響起了掌聲和歡呼,阿零激動得一下站了起來,晝焰行偏頭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來看看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靈巧的海豚在水池裏跳躍,做出一個又一個精彩的動作,頂球,跳圈,揚起魚鰭和大家打招呼,阿零的註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表演場,笑著往前跨出一步…

“當心!”忽然身側傳來蘇婭的叫聲,下一刻一左一右兩只手都拽上了阿零把她往後一拉,耳邊嘩啦一聲水聲,冰涼的液體還是兜頭淋了下來,一下打濕了阿零的劉海。

方才那最大的一只黑海豚跳起來的瞬間,蘇婭就覺得貌似不對會被水濺到,慌忙伸手去拉孩子卻還是晚了一點點,有一半的水都潑到了孩子身上。

“哎呀小零兒對不起,怎麽樣嚇到沒…”蘇婭慌忙伸手抹去孩子臉上的水,剛觸上她的額頭,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推了她一下,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

蘇婭光顧著孩子沒顧自己,整個右邊身子也打濕了,水珠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她一擡頭,對上了晝焰行冰冷的墨瞳。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這麽恐怖的眼神瞪她…

隨後出了秀場,蘇婭無語地一路跟在晝焰行身後追,說了好些道歉的話,結果人家充耳未聞,步子絲毫不見停頓,一副不爽她到了極點的樣子只顧大步往回走。

蘇婭徹底郁悶了…

當時,她只顧著找一個避風的地方,而且凳子上也沒有水滴標志,她怎麽知道那裏會被水潑到啊?

而且,水潑過來的時候她也挺身而出了,這種意外發生她能控制嗎?她又不是沒道歉,這樣甩臉色給她看有意思嗎?!

而且他居然還敢推她,還敢那麽兇瞪她!小零兒是晝家的寶貝,他蘇婭就不是蘇家的寶貝了?好歹她也給小零兒擋了一半的水,現在都快凍死了好麽!

蘇婭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遠遠看見前方晝焰行抱著的露出半個蒼白小臉的娃娃,咬了咬牙,還是死命追了上去。

“餵晝焰行你聽我說啊,你這個樣子走去停車場娃娃會感冒的!我們先去買個浴巾給孩子擦一擦?誒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你在這樣不聽勸告到時候小零兒感冒了就全是你的錯!”

最後一句話吊高了尾音,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前面那高大冷漠走得義無反顧的背影終於頓了頓,回頭冷冷望了過來。

蘇婭被那個眼神凍了一下,不自然地別開視線…那個,她是承認小零兒要是感冒了她要負大部分責任,這不是激將法麽…正是想著,忽然眼睛餘光瞄到街邊一個白色空門小房子,蘇婭立馬兩眼放光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叫起來:“那裏,是烘幹機,快去快去,讓小零兒進去烘一烘!你還楞著幹嘛呀,大不了姐出錢!”

——

溫暖的烘幹機器房內,暖風浮動,蘇婭蹲下來拿著紙巾給阿零擦了擦臉,發覺紙巾也沒什麽用,尷尬的笑笑:“小零兒再等等哈,一會兒你爸就買毛巾來了。”

阿零微微低頭看著蘇婭的笑容,人有些冷,也有些被暖風吹得恍惚。她並不喜歡蘇婭用“你爸爸”這個稱呼來稱呼殿下,因為他明明就不是…這個稱呼還會讓她想起那天莎莎問她想不想要一個新媽媽的問題,她一點也不想要,家裏只要有殿下,有夜福,還有她,就足夠了…

所以眼前的蘇婭姐姐,她明明是個好人,對她也很好,她卻仍舊是對她喜歡不起來。去不喜歡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阿零有些心理負擔,表現在面上就是對方無論做什麽都難以做出回應的呆滯。

晝焰行在旁邊的禮品店買了浴巾回來,蘇婭很自然的接了過去,開始給小阿零擦起頭發來。其實蘇婭的身上也淋濕了不少,因為是秋天的傍晚氣溫很低,她耳旁的發絲甚至還滴著水,晝焰行站在烘幹機外看著,突然發覺蘇婭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

像她這樣出身的女孩,有著這樣的性格實屬難得,也許換上任何一個人,即便之前只是抱著家族聯姻的想法和她接觸,之後也會對她越來越有好感吧。近兩個月的時間,他和蘇婭見過幾面,晝焰行承認,每一次和蘇婭見面,他說不上很開心,卻的確是身心放松的,理由他歸結為,因為她是一個沒有什麽*和私心的女人。

她不喜歡他,也就不在意他的態度;她從來沒有肖想過晝家的財產,所以她對阿零的存在毫不介懷。她一心一意,只是想找一個她還看得過去的對象完成一段家人指定的婚姻,然後覺得他還算合適,謹此而已。

如果,他只是一個帶著孩子的普通人,想找一個不會生事的太太,要一個人來陪伴照顧孩子,那麽,蘇婭的確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只是,當初他選擇踏入這段聯誼關系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要一個婚姻,他這樣的身份,自然也不需要一個人類女子來陪伴,而阿零,她並不喜歡蘇婭吧…

看著被蘇婭細心照顧著卻難得反應很平淡的孩子,晝焰行輕輕嘆了口氣,畢竟只是一段遲早要終止的婚約,蘇婭好與不好,實在與他無關。

烘幹房裏吹出的暖風很快就弄幹了阿零身上的水,蘇婭看了看被暖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的孩子,放了她先出去,自己再收拾收拾。

出門左拐便是禮品店,晝焰行在等的過程中進去逛了逛,阿零看見主子在店裏,也跟了進去。

水族館已經快要關門了,禮品店裏沒什麽人,阿零進去之後沒有馬上到晝焰行身邊去,而是自己在店裏逛了起來。

從海豚樣式的書包,到各種擺設相框,阿零一路逛到了玩偶區,最後在擺滿了小醜魚的架子邊停了下來。

其實她並沒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只是想離殿下近一些,進來之後卻又不敢靠過去,走著走著就發起呆來…今天這一天,她的計劃一點也沒能實施,先前光顧著看魚,之後午飯也還是吃不下,最後去看海豚還給殿下添了那麽多麻煩,把殿下都惹生氣了…其實她也看得出來,殿下生氣有一半是因為蘇婭,但是殿下最後還是很快就原諒了她,即便她沖著殿下大吼大叫殿下也沒有生氣,更加沒有懲罰她…

所以,蘇婭已經比她要重要了,是不是?

娃娃站在貨架前,看著一架子橙色的魚娃娃獨自傷心,她恍惚想起來包包裏有兩張紅色的錢,阿福說,這些錢留給她買些喜歡的東西…,那麽…這些錢夠不夠呢,能把殿下買下來,永遠都留在她身邊?…

就在娃娃黯然神傷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一只手臂從後方伸了過來,越過她的頭頂拿下了一個魚娃娃,遞到了她手邊。這一次,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阿零還來不及斟酌害怕就已經下意識回過了頭去,一瞬,望上了一雙青黑如玉的眼睛。

這已是今天的最後一次機會,唯一一刻的獨處時光,他再也不想浪費。將小醜魚放到娃娃的手心裏,晝焰行蹲下身來與娃娃平視,努力表現得沒有攻擊性:“想要嗎,這個娃娃?”

平淡如絮的聲線,淡漠卻是萃了柔光的墨瞳,這麽多天來這還是娃娃第一次和他對視上,晝焰行突然發覺自己有些莫名的激動。

下一刻,阿零下意識就垂下了眼,拼命搖了搖頭。

又是那個樣子,微微抿著唇,深深埋著頭,這些天來她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對著他,說什麽都搖頭,做什麽都搖頭,全身都是他看得到的委屈,全身都是害怕被他觸碰的回避。

墨色的瞳孔裏,那溫柔的光亮一寸一寸淡去,卻是,在那抹幽光即將被黑暗取代的前一刻,娃娃突然伸手,一把將小醜魚推到了他懷裏。

她的動作很急,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一天沒說話的小嗓子啞啞的,一瞬脫口而出:“給…我買!買了…送你…”

晝焰行低頭望著胸前那軟趴趴的小醜魚娃娃,一瞬的忪楞,那一刻,這已經沒有人了的小小禮品店角落裏,便像是時光都跟著停滯;晝焰行微微擡眼,有些驚訝的望上阿零看來的視線,這一刻,她終於鼓起勇氣沒有躲藏,亦終於看清了,那雙清澈如常的漆黑墨瞳裏,有一瞬驚訝,有點點欣喜,還有微微的笑意,卻是完全沒有一分,她所擔心害怕了多日的冷漠和嫌棄。

那一刻,就像是心底一瞬綻放出了鮮花,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彎起嘴角笑了出來,笑著,阿零慌忙伸手去包包裏拿錢,卻是一垂眼,忽的滾落下一滴眼淚來。

眼前又哭又笑的小娃娃,忽然讓晝焰行此生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這些天,他都做了些什麽啊?該給的解釋沒有給,該盡的力沒有盡到,方才那一刻,當兩人的視線一下對上,他突然讀懂的她的心思,竟是試探,是擔憂,是害怕被遺棄的恐慌,是發覺沒有被嫌棄時的無盡欣喜…

所以,是他讓阿零沒了安全感麽?這些天,她一直躲著他回避他,不是因為怕他,而是因為怕他,不要她?

心頭那不知是喜悅還是自責的情緒,磨得心口微微鈍痛,望著孩子那急著找錢想給他買個娃娃的可愛模樣,他突然覺得面子尊嚴身份形象什麽的都不重要了,薄唇輕輕上揚彎出一抹笑意,他緩緩伸手,拽上的娃娃的衣擺。

阿零年紀小個子矮,便是站著也就和他蹲著一般高,這些日子來他已經習慣了蹲下同她說話,可以看看她的臉,摟一摟她軟乎乎的小身子,看著近處她的笑容,圈著她在懷裏聽她說些笑點奇特的話。

這些的這些,他懷念得都快瘋了…

於是,便是不經意間就做了這樣一個動作,第一次放低了姿態,褪去了所有的冷漠淡然,那一刻,便仿佛心底所有的溫柔寵溺都一瞬溢了出來,他微微偏過頭,擡眼望上娃娃望下來的楞楞小眼神,淡淡彎了彎嘴角輕輕道——阿零,對不起…

那一聲,輕柔如絮,甚至還帶著點點撒嬌的意味,聽在阿零心裏,即便她毫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卻是感覺到小小的胸膛裏一下悶悶的,頓了一頓。

萬年冷清的孤寂,他有著不會愛的性情,但是此時此刻,那清亮眼眸裏流露出的情緒是那般溫柔眷戀,這樣的感情,要說不會蛻變成愛,那又會是什麽?

五歲無憂的稚齡,她還在不懂愛的年紀,但是此時此刻,那輕揚嘴角邊綻放出的笑顏是那般羞澀純凈,這樣的感情,若是不會成長為愛,那又會是什麽?

手裏還捏著那軟綿綿的小醜魚娃娃,在那樣直白的目光註視下,娃娃低頭,抿唇,羞澀,無措,最後揚起小手來,拿著娃娃輕輕觸上了晝焰行的臉龐。

親一個,她笑著說。

——

那天的最後,小阿零買單付賬,送出了她這一生送出的第一個禮物,一個小醜魚娃娃~隨後等來了蘇婭,三人一齊從水族館出來,三個人都是沈默著,無話可說。

其實今天一路活躍的氣氛,全靠著蘇婭一個人支撐,阿零不說話,晝焰行冷著臉,她一個人挑大梁直到晚上,卻突然有了種說不出話來了的感覺。

只因方才,她弄幹了衣服跑去禮品店,意外看到的那一幕。

臉上帶著靦腆笑意小零兒手上捏著一個小醜魚娃娃,輕輕說了一句什麽話,然後她微微羞澀的垂下了眼,那個樣子看著,卻比她今天所有的時候都要高興;

小零兒的對面,晝焰行拉著娃娃的手,她遠遠看著他的側顏,第一次發覺那張臉和她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那個表情,怎麽那麽像…羞射?!

蘇婭徹底無語了,並且在風中淩亂了…這樣的場面實在太驚悚了好麽,萬年冰山突然破冰了什麽的,能不能給點心理準備?!

三人一齊走到大門口,晝焰行偏頭看了看在發呆的蘇婭,淡淡開口道:“不如就在這裏分頭回去?”

“啊?!”蘇婭回頭楞楞看了晝焰行片刻,這才反應了過來,“那個可是我今天沒開車來啊…”

蘇婭想了想,其實也有些想明白了。之前晝家這兩只估計是鬧矛盾了,所以今天一路上都是別別扭扭的,剛剛在禮品店才和好了,所以不想她這個外人來破壞氣氛,急著趕她走…唉,看在冰山還好心用了問句的形式征求了她的意見,蘇婭擺了擺手:“算了,你們就先回吧,我打個車回去也挺方便的。”

晝焰行沈默著打量了一下周圍空蕩蕩的馬路:“你開我的車回去,我叫人來接。”

這一次倒是不容拒絕的語氣了,蘇婭瞥了眼神色淡淡的晝冰山,也不扭捏推辭:“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你讓人來蘇家提車~”說完,再是逗了逗小阿零道了別,拿了鑰匙走了。

蘇婭徑直離開,空蕩蕩的水族館大門外,晝焰行回頭攏了攏娃娃的衣領:“我們再等等,等夜福來接我們。”

“嗯。”娃娃抿唇,乖乖點頭。

——

蘇婭回到蘇家,玩了一天也累了,衣服也不換就撲到大床上滾起來,看得跟過來問情況的蘇媽媽直搖頭。

“你倒是說話呀,哼哼唧唧的,多大的人了一點樣子都沒有。”蘇媽媽氣得一掌拍在蘇婭的屁股上。

哎呀,蘇婭誇張地叫了一聲,一下翻到床的另一頭,假哭著邊控訴邊喊累。

“行!你不跟媽媽說是吧,那就跟你姐去說好了,”蘇媽媽把手機丟過去,“你姐今天知道你去見晝家那小姑娘打了好幾個電話來了,你去跟她說吧!”

蘇婭一聽欲哭無淚,這是什麽媽啊,自己沒有威信天天拿著姐姐出來嚇唬人…蘇婭這邊還苦著臉,手機裏已經傳來了蘇晴的聲音:“餵,人呢?上趕著主動貼上去見人家的女兒了?感覺怎麽樣啊?”

聽著蘇晴冷冷的諷刺語氣,蘇婭強撐著調整出一個笑臉來,對上視頻:“挺好的呀,人小零兒挺可愛的…”

“呵,你倒是沒心沒肺,這個後媽當得到挺得心應手,”蘇晴冷冷哼了一聲,頓了頓,“你就沒有感覺到有一點不好的?那個晝焰行…和她女兒感情很好吧…?”

蘇婭邊視頻便不安分地翻滾,絲毫沒有聽出姐姐語氣裏的試探:“是啊,很好很好的,好到都有點第三者難以插足了哇!”蘇婭誇張地說了一句,一翻身弄散了頭發。

蘇婭這樣的個性,大大咧咧的有些沒心沒肺,又怎麽會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會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聽到“第三者”這個詞後,視頻那頭蘇晴的表情明顯變了變,眸中的冷意一閃而過,蘇婭卻是正理著頭發,完全沒有註意到。

☆、076 輪回 死亡漩渦

秋末的晚間氣溫已經有些低,晝焰行帶著阿零選了一家水族館附近的咖啡廳,給小阿零叫了一杯熱牛奶,兩人一起窩進了暖洋洋的卡座裏。

玩了一天的孩子卻是完全不覺得累,一掃之前悶悶不樂的樣子,開始手舞足蹈的說起話來,就像是要把這些時日所有漏掉的話題全部補回來一般~

晝焰行一手摟著阿零,一手護著阿零手上的牛奶杯,眸光淡淡看著孩子眉飛色舞。阿零解釋了自己最近為什麽沒好好吃飯的原因,又表達了自己對人偶娃娃的喜愛,最後說嗨了,她一不註意就把遇見朵朵的事情說了出來。

提到朵朵之後,阿零立刻就後悔了,她不知道以她現在的表現,是不是能夠和朵朵交朋友了…娃娃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神情也帶上了些小心翼翼,到最後,她的小指頭輕輕摳著瓷杯,輕不可聞地擠出一句話來:“其實…其實阿零也可以不找朵朵的…沒有關系…”如果因為朵朵的事,殿下會再次生氣,那麽她寧願放棄朵朵,再也不聯系她了…

望著懷裏一下變得拘謹不安的孩子,晝焰行輕聲嘆了口氣。關於那個叫辛朵的孩子,夜福已經事先向他稟報過,如果真如夜福所說的是一個熱心直爽的好孩子,他當然願意阿零身邊多一個人來對她好;只是阿零,她似乎很深的誤會了什麽…

伸手拿下阿零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晝焰行伸手將娃娃圈了起來:“阿零,關於秦莎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嗯?阿零頓了頓垂下眼去,表情更覆雜了。她沈默著不說話,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衣擺,過來半天,才喃喃開口:“…那是…懲罰…”

“什麽?”他沒聽清。

“那是懲罰,…因為阿零表現的不好,所以殿下不想讓莎莎再和阿零在一起了…”

就像是,當年她任性不肯好好吃飯,Mama拿走了她最心愛的洋娃娃,之後再也沒有還給她;

就像,當年她沒有認真去找Mama想讓她找的“人”,Mama把她關進了黑漆漆的密室待了好久好久,直到她哭得都沒了力氣,重新出去找到了媽媽指定的“人”,才回到了房間好好睡了一覺。

Mama說這樣的事,是對她表現不好的懲罰。

只有表現不好的孩子,才會受到懲罰;懲罰之後如果表現還是不好,那就再也沒有用了…

沒用的孩子,就不能吃東西,也沒有地方睡,要打一種很痛很痛的針,坐在怪怪的椅子上,穿很醜很醜的衣服回答問題,即便是這樣,Mama和大家也還是不會高興。如果到最後,Mama拿出本子寫字的時候還是皺著眉頭,那麽,那個沒用的孩子第二天就會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所以她不能沒有用,以前,她每天都很努力的表現得好好的,好讓Mama露出笑容;如今,她也必須繼續努力,每天都要表現得更加好,讓殿下開心,讓殿下喜歡,這樣,她才能永遠留下來,不會被取代。

娃娃以前的不善言辭,讓這些地底實驗室三年的恐怖經歷成了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如今一點一點,不甚清晰的表達出來,讓晝焰行越聽越沈默,俊顏沈寂下來,眸中漸漸帶起了冷色。

國家秘密研究人體異能的實驗中心SSRC,當年它的存在遭到過多方的反對和質疑,最後雖然成功創立,卻一直得不到政府的正面支持,資金供給是個很大的問題。

因此,在最初的時候,由於資金短缺和經驗的不足,實驗室對於異能研究體的隔離做得並不嚴密,很多時候都是將所有人集中再一起,分批進行測試。於是,那最開始的異能等級劃分和篩選過程,便是當著眾多研究體的面實施完成,以至於讓許多孩子親眼目睹了這殘忍恐怖將他們作為小白鼠一般無情對待的一幕幕。

隨後,當研究數據不斷完善,當某些研究體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攻擊性,研究人員才產生了警惕,將個別危險程度較高的研究體單獨隔離,漸漸形成了研究中心後來的危險等級劃分。

只是,當年那殘酷的篩選過程和非人般的實驗對待,給許多孩子幼小的心靈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即便是阿零當初那麽小的年紀,那些記憶仍舊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裏,揮散不去。

所以,正是這些當初非人般對待,造就了爆炸發生那一晚研究體血洗SSRC的報覆性慘劇。而阿零,即便她如今已經脫離了那樣的環境,生活得如此平靜,卻仍舊沒能擺脫當年的經歷留下的烙印。她一直用著不正常的觀念去看待身邊的事物,沒有安全感,需要外界的不斷肯定才能安心;一旦有違背她的意志的事情發生,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反抗質疑,而是自我檢討和否定,然後懷揣著不安的心情努力表現,期望再次得到上位者的歡心。

這,就是這些天阿零一直不安和恐懼的原因。她把秦莎的離去當成了對自己的懲罰,卻是不知道自己有哪裏沒有做好,只能不安地一再揣測,心理壓力極大甚至導致了無法正常進食,然後,再因為自己的不佳表現愈發消沈恐懼,惡性循環。

只是,她早已離開了那些冷酷對待她的人,如今在嵐山大宅,她是他和夜福寵到了心尖上的小公主,用著最好的家具,穿著最好的衣服,吃著最好的食物,他們給她提供了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只是,也許這些物質上的改變娃娃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她求得只是一份安心,一份她可以永遠不用擔心失去的歸屬感,這樣的感覺,他該怎麽給她?

微微垂眼,晝焰行盯著娃娃局促緊張的小臉,輕嘆了口氣,沈默了下來。似過了很久很久,他忽然緩緩伸手,在娃娃細嫩的脖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剛剛喝牛奶,喉嚨疼不疼?”

阿零聞言微微擡起眼來,很乖的搖了搖頭,隨後想了想,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只有一點點。”

說話的時候,她微微揚起小手來,短短肥肥的兩根小指頭比出了一個“一點點”,晝焰行一下笑了,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頭:“阿零,你剛剛的意思是說,本殿下之所以不許秦莎再留下,是因為你表現不好給你的懲罰?”

說話的時候,他輕輕挑起眉梢來,那淺淺勾起的嘴角微微上揚的下巴無不帶著傲氣,即是調侃又有些張狂的神色看得小阿零微微一頓,斟酌著點了點頭:“對…”

“那你說,你到底哪裏表現的不好啊?”勾唇逼近,繼續傲視。

“…我,我沒有好好吃飯…”小娃娃下意識開始往後縮,神情緊張起來。

“呵,那貌似是秦莎走了之後的事情吧~”某人冷笑。

“那…我,我晚上沒有好好睡覺,不乖…不聽話了…”某小呆子嚇著了,絞盡腦汁。

“哦?那你說說,你是怎麽不乖,又是怎麽不聽話了?”審視的眼神。

“…我,我…”小阿零徹底無語了…其實,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沒做好,又是哪裏惹了殿下不開心了…這些天裏她每天都想著這樣的問題,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覺,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的問題讓她手足無措,連好好改正的機會都找不到…

阿零瞪圓了一雙大眼睛,緊緊抿著唇盯著她家殿下,說不出一句話來。晝焰行望著對面娃娃露出的無措表情,許是這些天看多了她怯懦回避的樣子,明知道不該,心底還是生出了無限的逗弄心思來,忍不住惡趣味了一把…

“你看你,要道歉,就是這樣的誠意?讓你說說哪裏沒做好,你一副說不出來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你是想表示自己什麽都做得很好,沒有錯嗎?”他淡淡開口,眉梢飛揚,微微上揚的尾音故意帶出一絲不滿來。

小娃娃嚇得拼命搖頭。

呵,他微微抿唇,強忍著笑意:“是了,你也知道自己有錯吧,每天都吵著要吃蘋果,你知道為了給你買蘋果本殿下加了多少班嗎?”毫無變化的認真的語氣。

娃娃一僵,楞住了…

他再接再厲:“還有,你每天跟著夜福做點心,一天只做那麽一點點,飯後甜點半塊cheese蛋糕怎麽夠?但是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把你的小蛋糕分給我一點…”長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無比失望的樣子。

娃娃徹底在風中淩亂了…

“還有,”再是湊近,壓低的聲音從含著揶揄笑意的齒間輕溢出來,“還有,你還在我床上尿過一次床,怎麽?不記得了?嘖,這麽壞的事做了就忘,阿零你真是太不乖了~”

唔——!娃娃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半晌又羞又惱地哼出一聲,她已經發現主子是故意在逗她了!

蘋果多少錢她是知道的,夜福說,主子很有錢很有錢,才不會為了買蘋果去加班呢!而且她一天只吃兩個,明明沒有吃很多…還有還有,那個cheese蛋糕!主子明明就沒有說過想多吃,她怎麽知道他那麽喜歡…還有…她尿床…唔——阿零紅著臉又哼了一聲,氣急敗壞用力的把小手往後抽,結果卻是把對面的人整個拉了過來,一下子倒下來把她壓進了懷裏。

孩子叫了一聲,憤憤地扭動,那懷抱卻是越摟越緊,頭頂響起一陣壓低的笑聲,連帶著緊緊壓著她的胸膛都跟著微微震動起來。

小阿零掙紮了半天,卻是被摟著腰按著頭動也動不了,先是驚嚇再是羞惱,娃娃委屈起來紅了眼眶,卻是下一刻,摟著的她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背,安慰一般輕輕的拍,一貫涼薄的聲線含著笑意,在頭頂輕漾了開來:“好了不難過了,逗著你玩的,說的都不是真的,就只是——”

——就只是,你最近老是垂著眼低著頭想看都看不到,我就在想,你什麽時候擡頭看我一眼,哪怕,是生氣都好。

淡淡一聲輕嘆,含著淺淺笑意,一句話合著呼吸輕散在耳邊,娃娃一下呆住了。

從來都不是直抒心意的個性,只是若是不把心裏想的話這樣直白的說出來,也許他家敏感又不安的小傻子一輩子都不會懂。那樣從未給過任何人的關心和寵愛,如果做出來她不懂,那他說出來,她能不能懂?

講著這樣的話,饒是對著這麽一個懵懂的娃娃仍是不好意思的,心裏慶幸著這樣一段無人打擾的獨處時光,晝焰行微微偏頭靠上娃娃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阿零,其實我不想讓秦莎留下,並不是因為要懲罰你,而是因為我不喜歡她…就像阿零不喜歡的人我就不會留下一樣,如果是我不喜歡的人,阿零能不能為了我,不要她?”

身上承受著微微的重量,阿零微微後仰,聽著這有些繞口的話,反應了半天,隱約覺得殿下口中所說的她不喜歡的人,是說的蘇婭?娃娃這麽想著,卻是沒有問出來;只是若是殿下不喜歡莎莎——伸手輕輕拽上手邊的襯衣,阿零無比堅定的點了點頭,她能夠放棄。

晝焰行微微彎了彎嘴角笑起來,又將懷裏的娃娃摟得緊了緊,發覺她似乎是瘦了。

溫暖的懷抱裏,娃娃的小臉熱得有些紅,幾番欲言又止之後,小心翼翼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殿下,你喜歡…阿零嗎…?”

“喜歡啊。”他似乎是猜到了這樣的問題,幾乎是即刻就答了。

嗯,娃娃輕輕應了一聲,抿起唇來笑了笑,隨即又嚴肅起表情來,將手心裏的衣服抓得更緊了…

“…那…那殿下,喜歡蘇婭嗎?”

“嗯?”晝焰行無意識地輕應了一聲,微微皺了下眉,蘇婭?關她什麽事?

“不喜歡,我只喜歡阿零一個人哦。”淡淡一句真心話,哄著孩子的語氣,聽上去帶著些些的孩子氣。阿零聽著楞了幾秒,抿起唇來眼底泛起了點點光亮。

晝焰行看不到阿零此刻的表情,只是從娃娃微微急促的呼吸裏聽出來她似乎是一下高興了~呵,晝焰行也勾唇笑了一聲,長長舒了一口氣:“所以啊阿零,從今往後,不要再去在意表現好與不好,也不要再去想什麽聽不聽話乖不乖,在我心裏,阿零一直都是表現最好的,無論做什麽都是最乖的最聽話的,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小阿零啊,做什麽都是最好的,知道了嗎?”

…她是殿下,最喜歡的小阿零?…無論做什麽,都是最好的?

所以,她不用再去擔心蘇婭了嗎?在殿下的心裏,她比蘇婭要好,比大家,都要好?

娃娃沈默著糾結了半天“最好”的定義,發覺的確是自己認為的那樣之後,靦腆又高興的笑了起來。阿零覺得,能聽了朵朵的話,好好把心裏話都說出來真的是很好很好呢,現在的她,好開心好開心呀!

“…阿零也是,最喜歡最喜歡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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